人海茫茫,道者、智者的脸上不会写有字。
那么,如何辨别一个老师的真伪呢?
所谓真师难识,去伪方能识真。
道门中有一句话叫做“秀才兵书”,指的是纸上谈兵。
《仿佛谈道录》中说:
自《参同契》以后,魏晋隋唐,乃至元明,丹书蜂起,实可汗牛充栋。因为《周易参同契》这部书出了以后,很多文人都希望通过看这个《参同契》就能悟道得道,然后进行修炼。
……
历代文人学士隐者,都喜欢搞丹道,都希望有所发现而大悟。于是大家都去钻研,大家都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,并相与著述发挥。不过这些著述,只能属于从比喻里面再找比喻的著作。
由于《参同契》里写的是隐诀,大多是打的比喻,于是论道之书也就开了一个喻譬先河。后人也就在喻上求譬,大出秀才兵书,所以伪者八九,假的丹道书便也越来越多。
丹道在秀才兵书的推波助澜中声誉隆盛,看似繁荣发展,实为文人误道。
而在佛门的禅宗出现之后,道门的丹道渐渐地就不香了。因为禅宗的顿悟法门直指人心,似乎谁都有可能在某一刻言下大悟,顿悟成佛。
《道德经》言:“智慧出,有大伪。”
自古以来,达道者的智慧境界令众生难望项背。孔子拜见老子后,大叹“其犹龙乎”!因为老子的智慧是孔子无法理解的,这也正如老子所言“太上,不知有之”。
而禅宗表现出来的禅机智慧,却源于现实生活,正所谓“青青翠竹,尽是法身;郁郁黄花,无非般若”。于是,一些文人雅士便又开始积极地参与进来。但顿悟绝不是想当然的事。所以,真的搞不定,假的就出来了。
现代人的门派之见已然很淡,这就给文人们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腾挪空间——出世入世,道家佛家儒家杂家医家;古今中外,哲学文学逻辑宗教科学;无所不包,无所不及。呜呼!这天底下已经没有文人不“懂”的领域了。
言归正传,总结了一下,文人误道大致有以下五大表现:
第一,高谈阔论,大而化之——误以为得理。
第二,以俗解道,强言是非——自以为得解。
第三,百经我注,混为一谈——愚以为得会。
第四,巧立名相,想象丰富——臆以为得悟。
第五,急功近利,自吹自擂——妄以为得证。
这不是要反对文人学道,而是反对他们自作聪明瞎搅和,误己误人。文人们的理想都很高大上,但是耐不了寂寞,吃不了修行的苦;文人们都很聪明,但是大脑难得休息一刻——心老是被念牵着走。于是“念役心则凡,心役念则圣”,最终他们仍是一个“凡夫俗子”——体验不到古来圣人的大道智慧。
高谈阔论,大而化之——误以为得理
《仿佛汲老子》中说:
师:开始进入容易。什么自然无为啊,每个人都可以说一套。但是这个自然无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到底怎么进入中阶,谁也讲不清楚。自然、无为、返本,这是道家修为的三大原则,谁都会说这个话,可是中途怎么走?你怎么进去?所以我就说,修道的人,能过初关的人都很少很少。过初关,你得破我执。第二关是重关,你要破生死。有多少人能进入重关的境界?
真正努力修道的人已是如此,更何况是那些光说不练的文人?
文人论道也不忘“不坠青云之志”,这是文人的特点——眼高手低,喜欢讲大话。所以“什么自然无为啊,每个人都可以说一套”。而且在解答实际问题时也是如此,一旦自己解释不了,讲不清楚时,就把大道理搬出来忽悠人,还美其名曰“大而化之”。
要知道,再妙的理、再有理的理,也都是境界性的。所以大道理并不能解决小问题。乱用大道理,其实是不懂大道理。讲理的目的是破执,而要破执就必须有针对性,不然怎么破?
比如说,有人快要饿死了,看见地上有一个包子,那么该不该捡起来吃呢?如果回答:“自然、无为、返本。”估计那人还没搞明白这个话的意思就已经挂了。
以俗解道,强言是非——自以为得解
据说有人开了一个“见性工厂”,言必称“见性”,一下这是“见性”之语,一下那是“见性”之语,厉害得很。入“厂”学习者不需要自己参悟,只要看完他写的那些书就可以“见性”了。呵呵,竟然也有不少人相信。
师言:“无执不能入俗,有执不能入道。”
以俗解道,也对,也不对。
说对,是因为道本无言,故一旦要讲,必然是就俗而言。
说不对,也是因为道本无言,所讲的都不是道,故以俗解道,似有所解,实无可解。
而文人惯用的手法是,不但有解,还非常肯定地讲得清清楚楚。这是为迎合俗知俗见而作论,让世俗之好道者看着顺眼,听着顺心,而非老子所言之道。《道德经》曰:
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,寂兮寥兮,独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强为之名曰大。
强言终究是强言,强言并不会自动转正为可言,不能说着说着就当真了。若有人真的比老子还厉害,全面超越了老子,那就不需要讲道了,也不需要用这个“道”字来讲了,更不需要把道德经的内涵拿来讲了,自己另讲一套得了。但是,这可能吗?没有前人的积淀,哪来后人的进步?
百经我注,混为一谈——愚以为得会
道理、道理,先有道,后有理。理是道生出来的。
道圆而理方,故若得理而忘道,持理而求道,犹如刻舟求剑。
所以,如果不分层次、不分境界,欲以一理来解释万有,则必落理执。也就是认死理。
那么,以死理来解释、注解百家经典,就像是戴着墨镜来看世界,最后得出一个结论——世界是黑的,墨镜是贯通一切的真理。
这种错误如同被感官界定限制了:
如果人类只有眼睛,则会认为世界只有形色;
如果人类只有耳朵,则会认为世界只有声音;
如果人类只有鼻子,则会认为世界只有气味;
……
其实这些都是我执、见执,是人悟道的障碍。
为什么是障碍?
因为道是“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”,而这些见解是后天地生,是在天地产生之后才有的。
巧立名相,想象丰富——臆以为得悟
因境而变,推陈出新,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,然而有些人却是为了吸人眼球而创造新词。或许也有人是“被迫”创新的,因为太急于求成了,还没有真正搞明白前人传下来的东西,就急于立论立学、标新立异。
因为所下的功夫不够,讲别人讲过的,很容易被看出破绽。而且重复前人讲过的,也没有吸引力。为了吸人眼球而巧立名相,其用意很简单——我讲的是新东西,是别人没讲过的,所以我比别人要高明。其目的也很直接——语不惊人誓不休。
然而,这种聪明是玩概念的小聪明,所以跳不出概念锁定的规律——在创造新词的同时,也就画地为牢地锁定了自己。
要看穿这个层次的行为并不难,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新概念上即可。
而且还可以用境界锁定来对付概念锁定。因为他总要解释一下自己的新概念吧?那就看他是怎么解释的,从他的解释下手。如果解释来解释去,讲的还是旧东西,那也就是换了一个名相来说而已。
俗话说“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”,论道的文人中也有“高手”。他们会创造出一整套新名相来构建自己的理论体系。但是不论他怎么搞,他的立论方法,也就是思维方式,不会高到哪里去。如果运用思维锁定来对付他,就能看清楚他的思维套路。例如之前讲过的,有人用相对来解释一切,那么他的立论就立在相对规律上,破掉了相对,也就破掉了他的理论体系。
当然也有难以破掉的,比如“一见落三”,这个是立在人见难逾处的知解规律,不属于巧立名相。有兴趣的三晳学友可以自己试一下。难破,也只是难破而已,并不是牢不可破。凡言落端,凡理落端,凡是规律也落端,“一见落三”也不例外。
急功近利,自吹自擂——妄以为得证
道,没法拿出来给别人看。
一个人悟道、成道了,他怎么向一个普通人证明?没法证明。
而且至少有一件事是连成道者自己也无法证明的。
《仿佛居士说慧能禅》中说:
可惜的是:世上没有已经走了的人又回来说这件事的,所以后面的事,我们一概不能预知!这些说法,即成道者的返本,与了生者的返本,究竟有多少差别,都还不能真知灼见。
至于历世传说的那些,那不管是谁说的,都还是人说的,而且都是人活着的时候说的,没有一个成道者死后的言指。真是!你们看,现在我们说了半天,还在这个问题的这一面。至于面向死了以后的那边,因为没有一个人回来说这件事,已讲的所有这一切,都是在面向活着的这边,都是活着的人说的。若说道的最大的漏洞,也就在这里,可这又是无可奈何之事。
意思是说,认为成道了之后怎么样怎么样,都是人活着时说的,然而历史上所有的成道者最后都死掉了,而且他们没法回来告诉我们死了之后那个“道”怎么样了。
世人都喜欢美好、向往完美,所以有些好道者就会苛求于道,企图把自己所有的不满意都放到道上来解决。于是,有需求就有市场,结合前面的原因,这就给文人们提供了一个自吹自擂的机会。反正很多东西都是难以验证的,那么为了达到目的,吹破天又怎样?
某人喜欢把“悟了”挂在嘴边,张口闭口就说“悟了”,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:“自己没悟就不要老是说悟了、悟了,容易误导别人。”谁知他竟然大怒,狂吼到:“我就说悟了!那又怎么样?!”
现在二十年过去了,他确实不怎么样。
人,最大的成功是成为了人,最大的失败也是成为了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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